“这也能叫做增援？！”血丝爬满了士官长的眼角，他大吼着，“他们不打算守住这个街区了么？那帮混蛋！！”
“长官，我们……”
“别磨磨唧唧的！端好枪——你们看见那些了么。他们还在接近，就算被拆掉了双脚，轰飞了半个大脑，他们的脚步也不会停下。”
赶来的半个班面面相觑。
“而你们呢？告诉我你们是什么？是食物，还是战士！”
“……”
士官长的失落从脸上读得出来，他骨节粗大、静脉曲张的手掌从脸上拂过，上面的灰烬和汗水混到了一起。那些枪都端不稳的小伙子注意到，他其实已经年龄很大了——脏兮兮的军帽下是薄薄一层白发，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松弛。
“长官！第二，四防线被突破了！三防线被孤立了出去！”
“人呢？”
“还，还活着一个……”
“他被咬了？”
“已经被枪毙了。”
士官长点点头，又问：
“他叫什么？”
一个狗牌被递了上来。
“强纳森·乔。”
士官长怔然——那是他给自己儿子起的名字。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，也是死在了和业魔作战的战场上。代替坏掉通信网的这个士兵是不知道这些的，还有他的战友也是一样——这是强纳森的意思。
他，还有一个女儿。
他闭上了眼睛，说：
“……嗯，你留在这里。三防线——”
“我们去吧，”一直沉默不语的班长突然说道，“他们需要支援……”
“我是长官！”
士官长直视着他的双眼。
那双眼睛有着大理石的坚硬。周围的五人正在确认装备，听到士官长的大吼都抬起头来看着他——双眸中的决心，有着言语难以承担的重量。
“……嗯，拜托你了。”
“是的，长官。”
为首的班长将单兵米尼冈机枪从地上扛起，结实的后背能为其稳定的炮台，上面的“豹眼”瞄准器能够提供绝佳的中距离锁定，确保他身上六百发子弹得到充分利用——他胸前捆着匕首鞘已经有些年头了，帆布的边缘被磨得泛白，汗水在上面形成了洗不掉的黑色污迹。
士官长向他伸出手：
“我叫乔瑟夫·乔。”
“约翰·巴斯隆。”
约翰本打算向他敬礼的，犹豫了一下，将手握了上去——一个结结实实的握手。
“别死在我前面呐，小伙子们。”
约翰笑了笑，他给身后的五人打了个手势。他们纷纷的将自己的武器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，动作娴熟的让乔瑟夫惊讶。他这才想起了，这个班只有六个人的原因——想必那也曾是场恶战呢。
他的手重重的拍在了皮带上，目送那六人从空荡荡的街口消失。转过身去，他看到地面和建筑内的十二挺重机枪组成了立体交叉火力网，仍在压制着最近的一个业魔群——黄铜的子弹将他们中的个体撕裂的瞬间，身后的同类便会将击飞的肢体吞噬，快速的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。就好像是一个尖叫着的肉质滚轮，上面布满了利齿。
还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。
“‘斩剑’地雷怎么样了？”
“准备就绪。”
“嗯——待会给我狠狠地炸，让它尝尝聚变的厉害。诶，老子的超电磁炮呢？先干他几个！”
“……我们没那个，长官。”
乔瑟夫没有理会他，他盯着那业魔群不断地接近着自己的防线——上面的面庞快速的变化着，不断地被击碎的同时，又在不断地再生——还真不愧是Elixir抗死剂的副作用产物，乔瑟夫想起了自己正在衰老的身体，那对于他来说，也是一种不朽？
他啐了自己手一口。
“……去他娘的。引爆！”
几乎是指令下达的同时，作为初爆炸料的C4已经爆裂为六团冲天的火球，浓烟迅速将尸群包裹。尖叫声重叠着，那里面有老人的，有年轻人的，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，甚至还有婴孩的啼哭。
“卧倒——！”
二次爆炸的裂变已经开始，光芒率先一步抵达了士官长的视网膜—他明白二级灼伤已经是避免不了的了—但在没有辅助观测装置的现在，只能靠自己来判断命令下达时间。他几乎是被热浪和冲击波冲倒在地的，后背上像是被掀去了一层皮，不，没准连骨头都露出来了——他能感受到后背上的布料在燃烧，那得是喷灯的温度了。
“斩马”微型核地雷群结束了它们的使命，乔瑟夫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失去了听力——没有尖叫声，没有哭声，没有重机枪鼓点一般节奏分明的枪声——整个世界寂静的很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结束了？”
他确认听觉无恙。
“长官，确定目标已经，完全歼灭——没有任何生命迹象！”
“好歹是我看家的地雷——”
“报告长官！”无线通信恢复，是来自房顶的消息，“三防线已经被突破，赶去的那六个人，无一生还——”
乔瑟夫面若石雕。
“继续说。”
“他们遭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围攻，像刚才那样的尸群，数目是四——但这不是他们溃败的原因，他们引爆了附近的加油站——”
“说重点！”
“好的长官！他们，他们似乎拥有智能，不，这是最后的讯息，‘它们拥有智能’，是一个叫约翰·斯巴隆的人发来的消息。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冲进陷阱，他们躲开了。”
乔瑟夫怔然。
“难道是‘女王（Queen）’来了么——但为什么会是今天？那个，就算老子有超电磁炮也干不过啊——”
“长，长官。”
乔瑟夫深吸口气：
“小子们，收拾收拾东西——我们今天，没准要死在这里了。”
“这么说是不是还太早了？乔瑟夫·艾瓦盖利恩·乔，”声音从头上传来，“还是说，这种场合我要叫你原来的名字，矢吹雅人（YabukiMasato）？”
说话的少年蹲在路灯的上面，笑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中盟军队。话毕，他突然向后仰去，身体坠向大地的同时，双腿搭在了细细的灯管上，荡秋千一般的梦幻动作。
“接好我。”
冰冷的命令，乔瑟夫像是被载入了特定的程序，动作僵硬的接住了少年的身体——轻的像是一个抱枕。少年满意地嗯了一声。
“诶，没想到一般人类的军队会这么的没用呐，”少年说，“只是我走到这里的时间里，居然已经沦陷了大半个北区了。”
“我的失职……”
“诶诶也别这么说嘛，我也只是为了那些被伤害到的市民抱怨下而已——主席这次会派我来，也是为了帮助你们嘛。”
“嗯，悉听指教。”
少年很好看的笑了。
“没有指教那种东西啊，诶，说实话也不需要，”他将眼睛眯起，是业魔的方向，“我和我的哥哥，足够对付他们了。”
“他人在哪——？”
士官长看到少年清瘦的后背剧烈的弓起，表皮被从内侧夸张地撑起，堆叠的暗红肉瘤上纵横着青红相间的粗大血管，它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起伏着，像是在，呼吸。
少年忍耐着剧痛，冷静地说明着：
“我呢……是可以长出子宫的V.R.2呐——身体被中央的那群老不死的摆弄了一段时间后……就，就变成这副样子了。”
乔瑟夫愕然：
“降临计划竟然已经，进行到这一阶段了——！你就是，圣母（Mary）么？！”
“胎盘”破了。
关节扭曲肌肉发达的巨手从那裂口处探出，混有血丝的黏腻液体大量喷溅。像是腹腔从中间炸裂，另一只手也从中探出，手臂的长度和少年等高，骨质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泥土，作为支点，将剩余的身体从少年体内拖出——它空荡荡的脸上是深深的皮质沟壑，作为循环通道的嘴巴延伸到胸腔，伴随着他低沉而缓慢地呼吸，能隐约看到那其中一排排的利齿。
脱离的瞬间少年向前倒去——不，乔瑟夫无法相信那个怪物的动作，他根本没有看清他转身再伸出手的瞬间，少年便已经安稳的倒在了他的怀中。
他的声音虚弱无比：
“请让我向你们介绍……这位……就是我的哥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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